新冠肺炎疫情对经济社会发展影响的基本判断

朱孔来 等

【内容简介】新冠肺炎疫情对经济社会发展影响不是暂时或阶段性的，对全年都有很大影响，主要是：外需对经济增长不可能有贡献；消费需求的贡献下降；第三产业难以实现年初目标；会有一批小微企业“死亡”；失业者多为城镇相对“弱势”群体及农民工，居民收入下降；财政严重赤字，金融风险也有所增加。初步测算，如一季度第三产业能够保持零增长、其他方面保持去年水平，我国及我省GDP全年增速分别下降0.864、1.256个百分点；如一季度第三产业负增长，每个百分点分别“拖累”我国及我省GDP下降0.123、0.153个百分点。目前看，一季度第三产业负增长的可能性很大。

一、要对新冠肺炎疫情造成的影响有清醒认识

我国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已两个月了，对广大人民群众生命、生活及经济社会发展造成了很大影响。在以习近平为核心的党中央坚强领导下，全国上下同舟共济、众志成城、共同抗“疫”，这场疫情“阻击战”已胜利在望。前阶段有许多人认为，新冠肺炎疫情对经济的影响是暂时的，疫情结束后，经济可出现“反弹”并恢复性增长，不会影响全年发展预定目标的实现。我们认为，这一预期过于乐观，如不客观公正地认识疫情造成的影响，将会贻误宏观调控决策。

目前，国内疫情即将结束，但我们也应该清醒地认识到，随着越来越多国家疫情不断爆发并迅速蔓延，这场疫情“阻击战”可能还会持续一段时间。即使国内疫情结束，为防境外输入，我们都应该持续保持“战时”状态，疫情势必仍会对经济社会发展持续造成影响。疫情造成的影响也不是暂时或短期性的；虽然说，这场疫情不会改变我国经济社会发展不断向好的态势，但自武汉“封城”以来，许多行业都是负增长，且疫情对人们的生活方式都有重要影响，有些传统服务消费会持续减弱，必将对全年造成重大影响。因此，必须认真研判疫情对目前及全年经济社会发展的影响程度，采取有效措施予以应对。

二、新冠肺炎疫情对经济社会发展的影响分析

众所周知，拉动经济增长的“三驾马车”是投资需求、消费需求和净出口。从外需情况看，受疫情影响，国际间的人流、物流在很大程度上被人为阻断，再叠加中美贸易战的后续影响，净出口可能会负增长，因此，今年的外需对“稳增长”不可能有所贡献。

从消费需求看，疫情对居民消费需求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影响最大的是住宿、餐饮、旅游、交通运输、文化娱乐、批发零售等线下消费类服务业，房地产受影响也较大。因疫情爆发恰值春节假期，假如没有疫情发生，春节期间正是旅游、餐饮、交通运输、文化娱乐、批发零售等线下消费最为旺盛的时期，疫情使这些行业的居民消费支出大为减少，基本是“断崖式”下降；即使疫情结束后，这些本应在假期中发生的居民消费不可能再得到相应补充，即失去的已经失去，有些需求补不回来；同时，疫情使居民消费方式发生变化，疫情结束后受其惯性影响，这几个行业的居民消费支出仍会持续减弱一段时间，况且这几个行业可能还会发生债务违约、企业倒闭、员工流失等情况，业务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因此居民消费需求不可能出现“反弹”快速恢复性增长（至少第一季度同比减少的消费不可能补回来）。从政府消费支出看，发生疫情后支出大增并将会持续大增，但其所占比重毕竟较小，因此从全年消费需求总体状况看，如不采取有效措施消费需求对经济增长的贡献会有所下降。

从三次产业发展情况看，第一产业由于目前大量农民工未转移出去，这有利于春耕生产，全年第一产业发展不会受到较大影响甚至会趋好。第二产业中的主要行业如制造业、建筑业等，目前虽受疫情影响但疫情结束后会得到快速恢复性增长，同时受此次疫情影响，生物医药、医疗器械等一批战略性新兴产业可能会迅猛发展，因而第二产业发展总体不会受疫情影响。而第三产业中的第一层次——流通部门和第二层次——为生产和生活服务的部门受疫情影响最大，且这两个层次在第三产业中所占比重较大，因而第三产业受疫情冲击影响会最大，第一季度第三产业增速将会呈现“断崖”式下降甚至负增长，且第一季度失去的有些需求后三个季度也不可能全补回来。另外，受疫情影响，今后人们的生活和工作方式将发生一些大的变化，如网上办公、网络会议等，这些方面的传统服务业收入也会受影响，因此全年整个第三产业增速必将减慢，难以实现年初预定目标。

从企业发展情况看，近时期各级政府致力企业复工达产，从目前效果看，规模以上企业复工达产已达90%以上，疫情期间没有完成的订单今后有可能补回来，对经济增长的贡献不会因疫情受到较大影响。但小微企业则不同，目前复工达产不到30%，可能会有一批小微企业“死亡”，因此疫情期间失去的业务难以弥补，且受疫情期间惯性影响，即使疫情结束也难以实现快速恢复性增长，对全年经济增长的贡献必将大幅降低。

从就业和居民收入状况看，本次疫情对餐饮、旅游、交通运输、文化娱乐、批发零售等线下消费类服务行业的就业冲击最大，目前看这些行业的业务恢复尚需时日，有些从业者尤其是年轻人可能会向其他行业转移，年龄偏大者以及“死亡”小微企业的从业者将面临大批失业。农村中原本外出工作的农民工，受疫情影响大部分滞留家中，处于隐性失业或失业状态。由于存在大量失业或隐性失业，今年的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和农民人均纯收入增长将会受到较大影响。目前看，失业或隐性失业的主要群体是城镇中综合素质较低、相对处于“弱势”的群体以及农村中未转移出的农民工，如不有效解决他们的就业问题，不但会影响他们的生活质量，而且有可能导致返贫，进而会有损脱贫攻坚和全面小康社会的成果，甚至还会滋生与增加失业相关的社会问题，影响社会稳定。

从财政状况看，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使今年的政府支出在缺乏计划准备的情况下大大增加，而疫情对经济发展又造成较大影响，还要实施减税政策，税收难有理想增长甚至是负增长，全年的财政收入有可能不增反降，必将出现严重的赤字财政局面，如何统筹财力面临巨大考验。

从金融状况看，由于部分企业正常经营受阻、收入减少且有一批倒闭“死亡”的，必然会出现一定的债务违约问题，金融机构的不良资产可能会增加；而随着经济基数缩水，杠杆率会进一步上升，会在一定程度上增加宏观、微观层面的金融风险。

基于上述分析判断，我们认为不能轻视疫情对经济社会发展的影响，即使国内疫情近期结束（如3月底前），疫情对经济社会发展的影响不是随疫情结束而结束，受惯性影响还会延续一段时间，因此疫情影响不是“短期”的，对全年都有影响。至于能否影响全年发展目标、能否“反弹”并实现恢复性增长，取决于近期增强宏观调控的力度以及控制海外疫情输入的力度。目前看，如不采取超常规措施、如没有政策干预，全年经济增速会下滑。据国际评级机构标准普尔初步评估，新冠肺炎可能令我国的GDP减少1.2个百分点；中国人民大学校长刘伟认为，今年的经济自然增长速度，没有其他别的变化，没有政策的干预，自然趋势发展下去的话，应该不到4%。我们初步估算，今年第一季度中至少有1.5-2个月的旅游、住宿、餐饮、文化娱乐等行业是负增长，假如今年第一季度的第三产业增加值能保持零增长、而其他产业及今后三个季度的第三产业仍保持去年增速，我国GDP全年增速将下降0.864个百分点，如第一季度第三产业负增长，每个百分点能“拖累”GDP增速下降0.123个百分点。同样分析山东省情况，GDP全年增速将下降1.256个百分点，如第一季度第三产业负增长，每个百分点能“拖累”GDP增速下降0.153个百分点。目前看，第一季度第三产业负增长的可能性很大。

三、主要观点和相关建议

第一，应对疫情影响，应把谋求“稳增长、促就业”作为主攻目标，必须同步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和稳健的货币政策，这将是今年宏观调控的主基调。如何积极和稳健、达到什么程度应该早作决断。为降低金融风险，宏观政策的重头戏应该放在财政政策方面。我们认为，由于今年是全面完成脱贫攻坚和全面实现小康社会等标志性任务的特殊年份，扩张性政策不能“小打小闹”。按照国家发展规划目标的要求，我国实现全面小康的目标，今年的经济增长速度应在5.5%以上，我们按此初步估算，今后要实施的宏观调控政策必须激发出1.2万亿-1.5万亿的需求才有可能实现上述增长目标。

第二，要挽回疫情影响尤其要实现年初预定目标，必须想方设法“扩内需”，并把希望寄托在扩大投资需求方面，尤其是扩大政府投资需求。扩大政府投资需求应选择近期必须建设、但目前比较落后且民间投资难有作为的项目（主要是基础设施领域），所选项目实施后要能够改变目前的落后状态并能最大限度地带动居民消费需求增长。建议实施八大工程项目：“农村道路村村通拓宽工程”、“小城镇基础设施建设工程”、“撤村并居及农村新型社区建设工程”、“丘陵地区节水灌溉工程”、“社区综合大院建设工程”、“基层医疗卫生机构标准提升工程”、“城市老旧小区加装电梯工程”以及“新型基础设施建设工程”等。为使投资需求能够有效带动消费需求，建议选择建设者直接受益的项目，从应支付建设者的工资中扣除一定比例通过“以工代赈券”来支付。

第三，受疫情影响最大的市场主体是小微企业，有一批小微企业“死亡”在所难免，必须采取有效措施新发展一批小微企业。要加快发展新的小微企业，应与产业转型升级相结合，必须实施“创业带动就业”策略，加大创业扶持力度，支持三类重点人群自主创业，尤其要鼓励高校和科研机构的高层次科技人才带成果创业。目前，高层次人才创业所在单位因担心人才流失极不支持，建议在现有支持政策的基础上再出台所在单位对创业者的支持政策，要建立创业者与所在单位“共赢”机制，如所在单位采取投资入股、技术入股、提供办公场所等形式支持创业者并与创业者合作，先与创业者“合力”创业，创业者成功后通过在创办企业建立实践基地等手段再与创业者“合力”创新。为杜绝大学生盲目创业，建议开展创业能力测度和创业项目可行性测度，创业能力不达标者或创业项目不可行者不推荐创业，对创业能力欠缺者提出改进建议并通过创业支撑平台帮助达标。对返乡农民工创业建议在已有政策基础上，设立“创业风险补偿基金”和创业相关保险，政府对购买创业保险者给予一定补贴。

第四，受疫情影响失业最多的是城镇中年龄偏大、综合素质较低、就业竞争力较低的群体以及滞留在农村未转移出去的返乡农民工，一方面失业保险要向他们倾斜，另一方面要重点解决好他们的就业及增收问题。建议实施“失业人员再就业扶持工程”，选择迫切需要解决的民生保障类项目（如：解决老旧小区缺少物业问题；空巢、独居、计划生育失独老人以及城镇“三无”老人居家养老问题）等，政府对此类项目给予补贴，帮助纳入“再就业扶持工程”的人员在上述项目实现就业。

第五，面对赤字财政局面，政府支出必须有保有压，在确保必要支出的同时，精打细算勒紧裤腰带过“紧日子”。党政机关和事业单位应率先垂范，积极探索“既能办成事、又节约支出”的路径，同时主动减少高出普通群众的福利。如：对部分政府公共服务提倡志愿服务；政府购买服务由定向委托改为竞争购买（可节约15-20%的经费）；取消农民种粮补贴（推动外出打工农民放弃耕地并转向种植大户，不但不会影响种粮面积，而且所转出的耕地能够大幅提高单产，多方能够受益，不属于侵犯农民利益）；取消教师课时补贴（所发工资是教师在学校各方面工作的相应报酬，为学生上课不应再额外取酬）；党政机关和事业单位给职工查体一律按基本公共卫生服务项目中的标准（超过标准的费用个人承担）。所节约出来的财政资金要追加为失业补偿金，以加大对失业困难群体的帮助。另外，为“稳增长”而增加的政府财政补贴应以间接补贴为主，注重发挥财政资金的联动效应和“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朱孔来，济南大学商学院教授